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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iclfi.org/pubs/sibadakepai/2024-imt-zh

今年六月,国际马克思主义倾向(International Marxist Tendency, IMT)将转型成立革命共产国际(Revolutionary Communist International, RCI)。新国际并不是每天都会成立,更别说承诺成为一个自列宁的共产国际以来的一个真正的工人阶级国际了。IMT这一彻底变革的背后是什么?已故泰德·格兰特创立的趋势是否解开了新时代的列宁主义密码?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分析这一飞跃的政治基础,《革命共产国际宣言》(Manifesto of the Revolutionary Communist International) 集中阐述了这一跃进,IMT将这份文件描述为“对世界共产主义运动至关重要”的历史里程碑。在这份宣言中,即将成立的 RCI 声称拥有独特的“正确想法”。那么,让我们看看哪些想法确实值得如此大胆的主张。

RCI 宣言总有很多分析,但是,除了抽象地呼吁共产主义之外,它没有提供解决震撼世界的重大冲突的前进道路。令人惊讶的是,尽管加沙正在遭受饥饿和轰炸,但宣言中却没有包括解放巴勒斯坦的计划。乌克兰战争是二战以来欧洲最重要的冲突,工人们当前的任务又如何呢?什么都没说,连一句话都找不到。

另一方面,有点奇怪的是,宣言花时间解释说不存在法西斯主义的危险,因为

“以前自视为中产阶级的广大阶层(职业人士、白领工人、教师、大学教授[!]、公务员、医生[!]和护士)则向无产阶级靠拢,并变得工会化。”

如何对抗右翼反动势力的崛起呢?这可是全世界面临的一个紧迫问题。还是什么都没说。但是不用担心,大学教授和医生肯定会来救援。

关于争取黑人解放、妇女解放和跨性别解放的斗争,宣言提出了“反对一切形式的压迫和歧视的斗争是反对资本主义的必要组成部分”的陈词滥调,然后又明确表示:“我们的态度本质上是否定性的。也就是说:我们反对任何形式的压迫和歧视。”换句话说,他们对于如何具体推进今天的这些斗争没有什么积极的说法。

那么关于反帝国主义方面又是怎样的呢?新国际的宣言肯定谈到了如何将世界上大多数人口从外国金融资本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吗?除了“打倒帝国主义强盗!”的空洞口号之外,就没再说一字了。事实上,它根本就没提到过民族压迫。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 IMT/RCI 总体上对所有这些问题只字未提(后面会详细介绍)。而是在于,面对世界危机,“该怎么办?”这个问题的回答并不构成革命共产国际的基础。那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那么建立这个新国际的基础什么?

回答“成立革命共产国际的时候到了吗?”时,宣言解释道:

“英国、美国、澳洲等国的最新民意调查为我们提供了非常明确的迹象,共产主义思想正在迅速传播。共产主义的潜力是巨大的。我们的任务是透过组织表达来将这种潜力变成现实。”

IMT大变革的关键。一篇又一篇文章重复说,数以百万计的年轻人被共产主义所吸引,并且他们“不需要被说服,他们已经是共产主义者了”(marxist.com,4 月 5 日)。换句话说,RCI成立的主要原因是帝国主义国家某些小资产阶级青年阶层的联合左倾运动。这并不是一个坚实的基础。在《左派幼稚病》中,列宁解释道:

“被资本主义摧残得“发狂”的小资产者,和无政府主义一样,是一切资本主义国家所固有的一种社会现象。这种革命性动摇不定,华而不实,而且很容易转为俯首听命、消沉颓丧、耽于幻想,甚至转为“疯狂地”醉心于这种或那种资产阶级的“时髦”思潮──这一切都是人所共知的。”

显然,RCI 的自命不凡的大胆只是基于其内容的空洞而已。

科尔宾:他们的教训和我们的教训

重要的是要认识到,IMT 的彻底重新定位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对政治格局变化(首先是英国)的印象主义和机会主义反应。最先开始鼓动共产主义的是 IMT 的英国分部“社会主义呼吁”(Socialist Appeal, SA)。国际的基调正是在伦敦中心定下的。

正如 RCI 文件所明确的那样,IMT 转向了所谓的“共产主义”旗帜,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对科尔宾、激进左翼联盟和桑德斯等人的幻灭。为了解释 IMT 当前的转变,我们必须看看它在科尔宾时期的行动,更具体地说,是它从这次经历中吸取的教训。

首先,说社会主义呼吁,或者说现在其改名成的革命共产党(Revolutionary Communist Party, RCP)深入参与了科尔宾运动,这还太轻描淡写了。他们甚至整个存在都始终是由工党定义的,所以当杰里米·科尔宾当选党魁时,这是梦想成真。《社会主义呼吁》的头条新闻是“完成科尔宾革命!” (2016 年 7 月 15 日),“投票给科尔宾!为社会主义而奋斗!” (2016 年 8 月 22 日),“我们面临生命中的战斗——为科尔宾的胜利而动员起来!” (2019 年 10 月 30 日)。目标很明确:支持科尔宾并将他推向左翼。

即使在科尔宾 2019 年灾难性的选举之后,当他通过竞选第二次脱欧公投来背叛工人阶级时,IMT 领导人艾伦·伍兹在一篇题为“大选后:继续科尔宾革命”的文章中解释说,“失败的不是科尔宾主义,而是布莱尔主义、自由主义和中心立场”(2019 年 12 月 18 日)。

然而,在科尔宾失败后的几年里,工党左翼一直在不断倒退。基尔·斯塔默爵士清洗了工党左翼,并特别指出了驱逐社会主义呼吁。归根结底,正是这些客观的打击,而不是对之前路线的批判性重新评估,促使社会主义呼吁彻底重新定位。直到最近,他们才开始谴责科尔宾,声称“所谓的左派发挥了特别有害的作用”(RCI宣言)。

虽然这些说法当然是正确的,但现在的RCP从中得出的实际结论是错误的。例如,它已经关闭了对工党、工党左翼或当前选举采取任何策略的大门。相反,RCP正在从事空洞的激进主义,与英国工人阶级的斗争和意识完全脱节。

必须指出的是,在科尔宾领导工党期间,社会主义呼吁并不是唯一为他喝彩的人。整个左派都做了同样的事情,包括我们《工人之锤》。然而,与 SA不同,我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试图从中吸取重要的政治教训(参见《工人之锤》第 247 号,2021-2022 年冬季)。我们不是简单地谴责工党、改变我们的名字、挥舞危险信号,而是明白,从根本上来说,科尔宾时代所谓革命者的失败是没有为与左翼工党决裂而斗争。

这不是通过简单谴责科尔宾就能做到的,而是通过展示需要与他的纲领决裂的必要性,这个纲领总是将与右翼的团结置于原则之上,成为击败布莱尔派的障碍。这就是统一战线策略的意义:一起同改良派斗争,并在实践中展示与机会主义决裂的必要性。

然而,整个“马克思主义”左翼都溶解进统一战线中,拒绝提出与布莱尔派斗争的根本不同战略。这不仅使党内最激进的元素从属于科尔宾及其团队的失败战略,而且还背叛了争取工党一部分人转向共产主义的任务。

新的RCP不但没有认识到这一现实,也没有试图理解他们在工党内部的战略观点是如何错误的,便翻开了新的一页。现在它讽刺地体现了他们不久前还在谴责的极左宗派的最坏典型。

罢工浪潮的教训

在科尔宾之后,塑造英国左翼的最重要事件是2022-2023年的罢工浪潮。通过观察其英国分支的疯狂摇摆,我们也可以理解IMT/RCI的总体轨迹。

在罢工高峰期,SA支持了统一工会(Unite)总秘书长沙伦·格雷厄姆,一位自豪的北约傀儡,也是导致罢工浪潮失败的主要人物之一(参见《沙伦·格雷厄姆或列宁?你不能两者兼得》,《工人之锤》2023年夏季第250号)。整个冲突中的紧迫任务是在工会内建立左翼反对派,基于组织与令人厌恶且软弱的保守党政府的真正对抗。但SA与大多数左翼团体一样,只是简单呼吁工会之间更多的协调,或在这里那里增加几天罢工,同时与官僚机构的一翼结成同盟。

没有比SA拒绝提出基本口号“永不越过罢工线”更能象征这种与工会高层的不抵抗协议了。不仅这个口号对建设罢工至关重要,而且它直接反对工会领导人的摆拍策略。鉴于他们的加拿大英语同志围绕“罢工线意味着不越过”口号组织了整个运动,而在英国,他们坚决拒绝我们提出这样的口号,SA在这个问题上的机会主义表现得尤为明显。

现在罢工浪潮已经失败,RCP谴责了沙伦·格雷厄姆,并终于提到了她对“支持北约的乌克兰政权”的支持(《共产党人》(RCP党报),4月10日)。与RCP的新左转一致,该文章宣称,“所需的是建立一个既战斗又民主的革命共产主义领导层,基于工会基层的激进性。”这在形式上当然是正确的;问题是:你如何具体推进这一观点?

工会中的革命领导永远不可能通过挥舞红旗并宣称无论面对何种障碍都需要采取激进行动来建立。但这却正是RCP所谓的“革命领导”的含义。《共产党人》在4月5日关于NEU指示性投票结果的文章就是一个典型例子。这篇文章不仅否认工会内的情绪比去年要消沉的非常真实的事实,而且其“大胆的观点和激进的策略,将我们捍卫教育的斗争与反资本主义的斗争联系起来”的内容,包含了一系列广泛的政治要求,但却与教师面临的实际情况没有任何联系。当然,有必要“推翻保守党及其捍卫的腐败制度!”,可他们没有回答的问题是:工会如何在邀请高级管理人员参加其会议的同时做到这一点,而教师在面对繁重的工作量、破旧的学校以及两年封锁和社会衰退造成的行为恶化时感到完全无力。

在英国的社会局势爆炸时,SA仅提出了最低限度要求并支持了左翼官僚。而现在,当气氛沉闷和消极时,RCP谴责所有的工会官僚并呼吁采取激进行动。新旧路线之间的连续性在于,两者都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推动阶级斗争向前发展或建立对官僚机构的真正反对派。

层压式推销还是列宁主义?

革命政党的建立是通过指导阶级斗争,帮助工人和被压迫者克服阻碍他们利益发展的障碍。在英国,亲巴勒斯坦运动陷入困境,因为其领导人一脚踏入运动,另一脚则与斯塔默站在一起。对于北约乌克兰行动在英国几乎不存在的反对派来说也是如此,它之所以无力,是因为它依赖于被斯塔默吓倒的左翼工党议员。在工会中,基层工人正在受苦,而工会领导拒绝组织任何真正的斗争。

在所有这些情况下,革命者的任务是打破束缚运动的链条,并具体地表明推进各种斗争需要从没骨气的工党人手中挣脱出来。这是列宁主义的本质,也必须是所有策略的目的。

几十年来,IMT的策略是推动改良主义政党和工会官僚向左转,从未争取推进革命性决裂。而现在,RCI 不承认之前的任何失误,并宣称将通过自身力量的迅猛增长来建立一个革命政党。问题在于,他们提出这样做,却没有认真回应任何将工人和被压迫者同他们的改良派领导者(包括他们现在似乎特别喜欢的希腊共产党这样的斯大林主义政党)联系起来的论点。

对于巴勒斯坦的解决方案?直到胜利的起义。对于乌克兰的解决方案?革命。对于妇女和黑人的压迫?废除资本主义。对抗莫迪的统治?全国大罢工。对抗斯塔默?共产主义。这些都不是答案。这些是空洞的口号,可能会在一段时间内吸引一些青年,但在实际推进阶级斗争中完全无用。

RCI选择不直接面对困扰IMT和整个马克思主义左翼几十年的问题,而是向左转,将他们对资本主义的愤怒吼向虚空。但由于他们无法提供面对工人阶级的问题的答案,他们选择通过粗俗的层压式推销来建立他们的党。公式很简单:培养狂热的能量并施压每个新成员每几个月招募一个新成员。通过这种方式,RCI将从数千人增长到数万人,最终达到数百万。你就算不懂马克思主义,都能知道这将如何结束。就像每一个类似方案一样,它最终将因自身的重量而崩溃。

从我们自己对宗派主义、崩溃和重新定向的经验来看,我们只能敦促RCI的同志们直面他们过去和现在的严峻现实,扎根于马克思主义运动的教训(见《斯巴达克派》第68期,2023年9月)。RCI并没有更新任何新东西——除了一个吸引人的广告活动。只要以开放的眼光查看列宁和托洛茨基的著作,就可以看到RCI的轨迹已经被反复追踪和分析:

“就像前一个时代的改良主义一样,宗派主义将历史趋势转化为无所不能且绝对的因素。‘极左派’在分析应该真正开始的地方结束了他们的分析。他们用一个现成的方案对抗现实。但由于群众生活在现实领域,宗派方案对工人的心态没有任何影响。从本质上讲,宗派主义注定是不育的。”

——列夫·托洛茨基, 《一般极左派和无可救药的极左派》,1937年9月28日